福鼎文化遗产的海丝印记之三十七——人在三月三

山海尽东南，人间三月三，此时正是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去采春踏青的好时光。那条溪发源于太姥山麓，方圆几十，甚至上百里之地，河流泱泱，草木荣华，春膏洋溢。如果你此时来到此间，也正是人间三月天时，则无不浸醉于这样的美景良辰之中。

对岸是古老的村落，应该不止一处，我们常说“一重山一重人”，来形容这方东南沿海山地的人居境况。你大可放心走起，沿着开阔大路走，或沿着山间小路走，沿着荒废的古道，或土路走去，前方就是溪流，就是石桥，就是一个久违或已心仪神往的村庄。山间的村落古朴而沉寂，纵使时代变迁，丛丛林木葱茏，酴醾压枝，也掩映不了它的遗世独立。

野地里的紫云英盛开得不着边际，透露浓郁的田野气息。紫云英是蜜源，是开得最为繁盛的三月鲜花，山坡、溪边及潮湿地带，它都占据了一大片。有蜜蜂在这样的地方飞舞，在阳光下不停地采集花蜜。在山坡一隅，或墙落一角，有养蜂人在忙于作业，经酿制而成的优质蜂蜜，将被一块块采割下来。野地还有油菜花、桃花、李花，也都是春分、清明、谷雨前后的蜜源。烟雨三月，养蜂人忙碌于花海里，制蜜传统工艺催生了养蜂产业。

野外徒步成为时尚，在古道边上，溪流之畔，徒步人是靓丽的风景。那光滑圆润的石道，延伸于野花从中，有三两行人从远处而来，再行向远处。极目之处，有一座多柱式的石桥，将古道连接到另一个山麓，“平芜尽处是春山，行人更在春山外。”这是三月醉美的人文自然之旅。

人们吞吐野地的芬芳，以绿草鲜花为毯，以群峦青山为屏，在大地溪流处吟咏，三月民俗饮誉古今。最为让人们所追忆的是三月三的“曲水流觞”，这个节日一直弥漫在一篇散文里，也是一幅经典书法作品里———它就是《兰亭集序》。但凡懂点书法艺术的人都知道这个历史故事，也就知道与一个由来已久的叫做“三月三”习俗相关联。

三月三畲歌对唱潘友玲摄

古时以三月第一个巳日为“上巳”，到了汉代，将它定为传统节日。史书上认为，这一天要“洗濯祓除”，视为“大絜”，“絜”同“洁”字，大意就是人们在三月初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中，一定要到郊外去接触大自然，要晒晒太阳，吹吹春风，就是享受阳光浴。尤其是到水边洗涤一下，以驱除邪气。显然，这是个吉祥的野外郊游活动。魏晋以后，上巳节时间改定为三月三，人们往往还一边临水宴宾，一边踏青。

“三月三日天气新，长安水边多丽人。”这句出自杜甫《丽人行》，已传颂千百年，写的就是在这样大好春色中，人们纷纷出行。由此所见所闻所感，不同于其它往日，尤其是将丽人所关照，是锦上添花的风景。

人们在郊外玩了大半天，肚子开始饿了，得想到吃点什么以填好肚子。也有的做上美食，吃着有香有味。在三月节中，流传着一种叫“青饭”的美食，所取原料和制作方法，呈现的色、香、味，在宋《三山志·上巳》中就有记载，这个用南柷木叶汁煮成的青饭，吃了还能延年益寿，成为当时之习俗。

青饭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乌米饭，是用一种叫作乌稔树叶汁相制而成的美食。每年此时，山区凡是村里一脉宗亲及亲朋好友，都会从外地回到村里过三月三。家人要早早上山采集野生植物乌稔树叶，经清洗后煮成汤，用所滤过的水汁将糯米浸泡半天时间，然后捞出放入木甑里蒸熟而成乌米饭。这一天，得用油亮清香的乌米饭招待客人。相传吃乌米饭，可以祛风解毒，防蚊叮虫咬。

吃着容易，但制作起来却并不简单，本地青饭制作得有讲究，蓝进良传承的福鼎畲族乌米饭以“用料天然、制作精细”为特色，更有“九浸九蒸”的繁杂技艺，工序包括发酵、浸泡、上汁、翻搅、蒸煮等操作规程。这里还要选用产自山区高寒地带的单季晚熟优质糯米，以及每年春夏之交时节上好的乌稔树叶。制作时还要把握臼打乌稔树叶适度、溶汁的黑色素和制作时段，每一个工序都体现了匠心的细致与耐心。

“百里不同风，千里不同俗。”在我们这样东南滨海山区地带，汉、畲族杂居，演绎了多姿多彩的民俗风情。吃乌米饭，还可以唱山歌听山歌。本地山歌是民间山歌，以唱桐山话、闽南话为主，可单人唱，也可双人互唱，内容反映社会生活及表达个人情感，并传达出轻松愉快的娱乐情趣。而畲族民歌，以本族歌言为载体，传唱生产生活，也多藉以表达情感。

采茶图佚名摄

畲族的节日比较固定，以每年的三月三作为传统节日，演绎山歌习俗，称为三月三歌会，福鼎乡村亥窑、溪岩、丁其洋多地都有做三月三的习俗。“春到三月三，畲乡一幅画。蒸了乌米饭，打好糯米粑。”在以往，这一天畲族各家各户要捣菊花糕，杀鸡鸭，买肉鱼，以筹办酒席，邀请亲朋好友来家里做客。畲族朋友亲戚男男女女、老老幼幼穿着畲服，午间在田间地头、河边树下用畲语唱歌，也互相对唱。如果在茶山上，就边采茶边对歌。

方家山畲族村的三月三历来都在坚持筹办，众多畲民歌手都悉往参加，一展歌喉。村坐落于太姥山深处，环境优美，景色怡人，人文发祥较早。我们从畲族几本泛黄的宗谱中也发现到迁徙的历史足迹，清前中期，雷、蓝、李、钟畲姓迁徙并分布在孔兰、横坑、上塘、下楼、后门垄。他们的畲族服饰、语言、饮食、民俗等民族元素基本保留较好，其传承沿袭先祖遗俗三月三。2013年，方家山申报“三月三”歌会列入宁德市级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，2014年，列为闽东畲族生态文化保护区示范点。

人如海，歌如潮，因传统歌会使得本村热闹起来，人也多了起来。在了解过程中，我们感受到方家山畲族村显得有内涵有特色，整个村有氛围，尤其是做畲家茶的气氛在。往年出去打工的村民都统统回来，他们借高山生态茶发力，在村里办起茶厂经营茶叶生意。茶要做畲族的文化才能彰显特色品味，这些茶厂茶企以畲字命名：畲山茗韵、畲仙子、畲然香等，让人对畲茶充满了期待。当然，畲茶本身工艺技术是基础，他们重视这种传统制作法，用上阳光萎凋、炭火烘焙两道主要工序，将畲茶做得如火如荼。

村里主干街道茶店面开得好多家，一边泡茶招待客人，一边展示畲茶手艺。茶艺展示时也唱畲歌，是将本土文化与茶文化的有机融合。蓝厂长在自己的茶作坊里就唱起来，他的畲歌有了现代通俗歌曲的旋律，内容和音色保留了畲族的原生因素，感觉非常动听。畲歌手李枝枝在自己开的茶店里唱起茶歌，歌声仿佛缭绕在茶山茶园：“三月采茶清明前，买茶人客都来争。高山白茶品质好，清水泡茶香又甜。”她的《采茶曲》及部分畲歌还制作成微信视频，成为地地道道的一名新歌手。

三月的风吹过大海吹过大山，自然景物生机勃发。在这里我们看到畲族本土文化的重要性，尤其在一系列民俗产业提升下，将传统工艺进一步挖掘和发扬，对于推动乡村振兴发展，具有重要价值与长久意义。（贯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