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弱文
孤单的时间里,孤单的女人,写一些不愿男人看懂的心事,或文字,或图案,这就是女书。女书的残存地,已发现的不多:湖南的江永、道县、江华及广西的部分地区。这些地方的瑶族妇女间,秘密流传着这种神秘的文字。女书以表音为主,包含了汉字里的象形、形声、通假与借代的形式。1979年的《江永县文物志》中有“蚊形字”一节,专题介绍了女书,并附了《女书之歌》,人们才得知有这样一种奇特的文字。
“一岁女,手上珠;二岁女,裙脚婴;三岁学行又学走;四岁提篮进菜园……十二漂纱胜过人;十三梳个髻分界;十四梳头乌云结;十五正当爷娘女;十六媒人拨不开;十七高楼勤俭做;十八抬头摆贺位;十九上堂到他门。”这首《一岁女》女书民谣讲述了一个妇女从出生到婚嫁的经历。“红公鸡,尾抛抛,三岁姑娘会唱歌,不赖姐娘教会女,是女独自个聪明”,这是又一首江永地区著名的“女书”民谣。笔者的老家湘中娄带也流传这首童谣,笔者很小的时候就跟母亲学会了这首歌谣,不过,当时笔者没想到它会与女书有关。
女书字体明显呈现出图腾崇拜的痕迹,图腾崇拜只有在史前人类的文化如古埃及文字、玛雅文化、甲骨文中才会出现。种种研究表明,女书可能崇拜的图腾是鸟。女书这种奇特的文字,由点、竖、斜、弧几种笔画组成,字型多是斜体和菱形,行文由上而下,自右而左,没有标点符号,不分段落,一书到底。女书的文字形似汉字,但与汉字不同,笔画纤细飞扬,自由舒畅,当地妇女把它叫做“长脚文”。女书的书写款式与中国古代线装书相同。从世界范围看,“女书”与日本、韩国某些文字现象也有可比性。如日本的“平假名”和韩国的“ 谚文”,其产生或发展均与女性有关。公元9世纪平安时代,日本把汉字叫作“真名、男手、男文字”,把平假名叫作“假名、女手、女文字”,这与江永一带人们称传统汉字为“男字”一样。韩国的“谚文”也曾被称作“雌文字”。
女书的传承是母女世代传袭,上辈传下辈,传女不传男。解放初期,当地妇女用“天书”通信,被下乡的外地工作人员误以为是什么“密码”,一度禁止使用。
当地妇女之间自古流传着一个结交“老同”(同性伙伴)的习俗,一般为七个,称“七姐妹”。结交“老同”的多少直接体现女子的人品、道德等,影响到该女子的社会地位,用现在的话说是“人气”。由于过去数千年间男权思想的主宰,女性不能读书写字,连相互碰头唠家常,也被男人反对。不为男性所识的“女书”就在此特定的背景中生存下来。
关于“女书”文字的记载,至今最早能见到的是太平天国(清朝咸丰年间)发行的“雕母钱”。该钱背面用“女书”字符铸印有“天下妇女”、“姊妹一家”字样。现已发现的女书作品,有的写在纸上,有的写在扇上,还有的绣在手帕、被子、花带上。用女书编歌和创作,主要为七言诗,少数为五言诗。在江永县,人们还见到一幅红色的“帕书”,字迹纤秀,每行字数相等。这是一首诗,意思是:新华女子读女书,不为当官不为民,只为女人受尽苦,要凭女书诉苦情。女人常将自己的生活感受写出来,唱出来,使心灵得到慰贴。除了诉说身世、表达情感外,当地妇女还用“女书”来祭祀祈祷、叙事记史、说唱娱乐。女人每年阴历五月初十聚会于江永县的花山庙,手拿写有“女书”的巾帕、纸扇,高歌赞颂主神姑婆娘娘。
女书约有1500多个单音文字,能广泛运用于日常生活。女书的作品用于女子出嫁、结拜姐妹、祭祀和悼念等,还用来记录历史大事,如《太平天国过永明》、《解放歌》等。《肖氏女》、《三姑记》等汉语民间故事也被她们翻译成女书唱本。女书作为妇女的贴身、隐私物品,往往是人死书焚或随葬,所以至今无法找到流传三代以上或更早的作品。
女书究竟产生于远古洪荒母系氏族时期人,还是商周还是明代,抑或清末民初?至今说法不一。传说不知在什么朝代,永明县(江永县旧称)有一位才女胡玉秀被送进皇宫。人家都以为她一定生活得很幸福,谁知道玉秀在宫中过得极其辛酸、冷清。她满腹忧伤,无人诉说。于是,她根据家乡的女红图案创造出了一种别人都不认得的文字,把自己的不幸以及对亲人的无限思念都写了出来,然后托人带回家乡,并嘱咐她的亲人:“如果要认识她的字,必须按倾斜着的方向去辨认,并按土话的读音去理解其内容。”在当地还有另一种说法。相传有一个名叫盘巧的姑娘,她3岁会唱歌,7岁会绣花,长到十七八岁时,没有一样女红不精通,她喜欢结交姐妹,而且聪明伶俐。在盘巧18岁那年,官府的猎队发现了漂亮的她,便把她抢到道州府去了,盘巧插翅也飞不出去。盘巧冥思苦想,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。她根据平常与姐妹们织花边、做鞋样的图案,每天造一个字,3年时间造出1080个字,她用自己造的字写成一封长信,藏在一条由她养大的猎狗身上,让狗带信给家乡的亲人。终于,一位心细的姑娘发现了猎狗颈下的信,打开一看,好像是天书,于是,她邀集了49个姐妹,想了49天,才把盘巧的信认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