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薛宗碧
官城古城 陈律鹏 摄
小时候,跟奶奶到大白鹭村姑姑家。听说不远处有个官城村,颇好奇。官的城,一定很大吧?一个人偷偷跑去转了转,发现它与其他沿海村子比,只不过多一个石头城门,城头上有几株大树而已。可五六十年过去了,我还会偶尔记起它。这次来小白鹭海滨景区开会,我一下车就向人们打听,景区陈总说去过几回,那里还是保持着旧风貌,自然景观、人文景观都美。从景区有水泥公路直达,20分钟里程。这让我很兴奋,利用午休时间去一趟。
果不其然,水泥路坦坦荡荡,沿海边逶迤而去。小车右窗外是大海,时有岛屿映入眼帘,犹如缥渺的蜃楼,岛上峥嵘的巉岩,宛然欧式城堡,霏霏霭霭,隐隐绰绰,极为壮观。左窗外是如屏的青山,草树蔽翳,还散落着一丛丛高耸的奇岩怪石,十分引人眼球。
到村了,一块水泥坪,供小车停泊、掉头。路是村民自己集资修建的,坪边一石碑,镌刻着捐款者的芳名。
村中的路窄而盘折,小块石铺就。对于城里人,尤其是穿高跟鞋的女人们,是个小小的考验。而我却顿时心生亲切,因为自己乡下老家的村街原先也是这样。我下意识地低头数着一块块黄色、青色、黑色、白色的亮亮滑滑的铺路石子,仿佛回到了童年。
房屋依山势而建,矮矮的,一层或二层,墙皆石砌,连骑楼的圆柱子,也是条石打的,粗粗糙糙。屋上瓦面,全压着密密麻麻的不规则小石块。不用问,这一切,都是为御防台风的。有几家用水泥圬了墙,像小洋房,给村子平添了点现代气息。村中有一幢纯木结构的老房子,类似洋下大户人家的建筑,只是屋架太低,规模太小,做工倒还精细。我们走进去,没有人气,大概闲置已久,人去楼空。忍不住,用目光和手掌触摸一下这历史的遗珠,深深为之惋惜。中午时分,整个村子静悄悄的,直到村东城门口,才见到两位坐在屋檐下的老人,和一位采野菜回村的妇女。
妇女看上去六十大出头,挺热情的,谈锋也健,和我们坐在城门下的条石凳上攀讲起来。她说,村里只有两姓人家,陈和邱。她当家的邱姓,早年由闽南晋江迁来,先住在更近海的山脚,后搬进城堡,大概是不堪倭寇骚扰的缘故。这几年,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赚钱去,留下的,年纪最小的也已63岁了。她的三个儿女,大儿在镇里,二儿和女儿在市里,或当公务员,或当医生,或做买卖。她和老伴通常是想去哪里住,就去那里住,来去自由,惬意得很。
“村里人还有讨海的吗?”
“在内海放放缣子的有,去外海就没办法了。倒是外村人来这里讨岐头货的不少,铲蟿嘴,乌头、蛎奶的,每天没有断过。”
海风爽爽的,一阵阵涌进城门,让人如醍醐灌顶。
通常认为,官城堡始建于明朝,因为其时东南沿海倭寇猖獗,筑城御倭,情理之中,但也有人说它的修建年代应是宋朝。二百六十年前,陈、邱两姓迁进城堡时,已是人空地荒,仅余废韯,为什么?方志载,1658年,民族英雄郑成功率军抗清,曾有四百多名官兵驻守在官城。那么,城是谁建的?是住百姓在先,还是住军队在先?后因何荒芜?一个谜。城外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,是何年何代何人所修?又一个谜。城中至今保留着一口冬暖38、夏凉2摄氏度的古井,怎么会如此神奇?还是一个谜。这些谜,等待人们去揭底。此刻,我只能发发幽古之思,无法破解古人设下的谜局,而内心却充满无限崇敬。
走出城门,转身抬头,可见残垣上长满榛榛树木,恰似一排卫士,严阵守卫着身后的村庄。我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眼前这绿色的队伍,就像看到当年村民们一次次与倭寇浴血奋战的身躯。海风呼呼,林涛哗哗,那是他们英勇杀敌的呐喊。我知道,一代代,不知有多少人在战斗中倒下了,但他们依然活在这绿色队伍中,保卫着国土和家园,安宁和幸福,伟大的灵魂是永远不死的!想到此,我肃然起敬!
半岛长长地伸向大海。我们沿着岛脊往外去。中央矗立着一棵大树,孤零零地占据着制高点,如一座绿色碉堡,几百年,再大的台风也摧它不倒。我想,当年也许村民就在它上面瞭望敌情吧!大树的左边,一堆形状各异的岩石,站在上面,视野一下辽阔无比。苍海与苍天一色,白云共白鹭齐飞。惊涛拍岸,却听不到轰鸣,只有海风多情,刮起我们的衣袂和头发。放眼环视,嵛山岛、七星岛、台山岛、北关岛、南关岛、沙埕港、霞关镇、南镇岛、台峰村,历历入目。小白鹭海滨景区就在脚下。景区陈总为什么多次来此?原来他看到了这里的价值。他为我们描绘了一个远景———从小白鹭景区架二千米沿海栈道,把古老小渔村串联起来,然后再架一条三千米跨海索道,到达村南面的冬瓜屿。该屿是个无人区,可建海上渡假村,开展生态旅游。三者构成一个旅游大景区,足够游人玩几天。我们为他的规划喝彩。福鼎海上旅游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,何止小白鹭、官城村、冬瓜屿?从一个小小古渔村,想到做大海上旅游文章,我们真是太需要像陈总这样具有远大眼光的大手笔了!我们期待着他的成功!
返回路上,有渔民放缣上岸,筐子里的鱼虾蟹活蹦乱跳的,一下馋了我们的眼睛。问价钱更让人吃惊,竟然比城里足足低了三倍。货不多,全包了。渔民称得马虎,算得也马虎,不像城里小贩子抠门,这又让我们占了不少便宜。陈总说,平日他们也常跑到这时买海产品,就图得新鲜、价廉。
重访官城村,虽然短短个把小时,但留给我的印象,实在比小时候多得多,美得多。
注:蟿嘴学名藤壶,乌头学名淡菜。